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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我之笔
2013年12月29日 来源:www.mengpakezhan.com 编辑:周芦屾 已被浏览:
原文地址:我之笔作者:王明亚

    与母亲有关的

 1、

   母亲买菜。从这头转到那头,从那头返到这头,无数次在阴暗嘈杂的菜场转悠,她一定要比较出最好又最便宜的菜了才肯下手。

   有一次母亲抿着嘴笑道:我今天买肉要精夹肥的。摊主说,你这个人真是好啊,要精的又要肥的。我瞪着母亲问,这很好笑吗?她连连点头:好笑好笑!——哪个猪没有长精的又肥的?哪个人不想要精的又要肥的?

    昨天陪母亲去买菜。买肉时,我一眼看上了一块切好的精夹肥五花肉,就要了。给钱时,母亲一听是12元一斤就生气了,说她每天买的11元。摊主一见,就又给加了一小块。母亲还是不高兴,沉着脸说要退了去别人那里买。摊主又给少了1块钱。母亲仍然不给笑脸。我也不悦了,提了菜就走。走了几步,听不见后面有声音,一回头,发现母亲佝着背正紧紧地跟过来,一边东张西望地寻我。

我顿时停下脚步,母亲多像我刚学走路的孩子啊,摇晃,胆怯,惊惶。我一阵心酸,又急忙走回去挽住她的手。

  

2、

   母亲每天买菜回来都很认真地记账。有一天我凑过去看她记账的本子。她赶紧说,你看你看,我现在字也练好了,还会写好多字了。那倒是,她经常问我字呢,写着写着就会认得了。

   我拿过母亲手上的小本子看。本子上记得密密麻麻的,有的字写错了,有的倒是写对了,有的对一半儿,另一半儿我猜得出,有的字给写分家了,如:百瓜(南瓜)、大生(大蒜)、除(红薯)、中(葱)、旺瓜(黄瓜)、六豆(绿豆)等,不会写的字,母亲用的都是土语的偕音。但是很多菜名儿我是没见过的,如:马年,弯的,早派,浪除,我菜,全粒,金的,豆的,旺古,红儿,风儿……我怎么也猜不出这是什么神菜,问母亲,她有的她解释了,有的她自己也不知道了。 

我盯着“红儿和风儿”看,这名儿取得真是好,很诗意,很有味儿。于是说:老,你很聪明,你看,你让我们吃了很多新鲜菜。

母亲听懂了,哈哈大笑起来,气都喘不匀了。终于她说:我这么聪明,哪么小时候没读好书啊,不然也能考到北京去了。我说:真的呢,我跟你一样聪明,所以都没能考到北京去。

母亲就讷讷地嘀咕:那还是蠢一些的好。蠢人有蠢福。

 

3、

   一早起来我总是要对着衣柜发一阵呆后,才能根据天气选择穿什么衣服。有一次母亲看着我说:我不爱乖。一点也不。年轻的时候也不。

我诧异地望着母亲,道:那是那是,年轻的时候你天生就乖,就是老了也比一般的老太太好看。

母亲一点不谦虚:不是吹的,年轻时是还好看,老了也不差。

我瞪着母亲说:还讲不爱乖,那你哪么晓得自己乖不乖?

母亲大声说:我自己看的啊。

母亲总是这么把自己矛盾了去。

 

4、
   给母亲买衣服,外套不能超过一百,内衣不能超过五十,贵了她就扭头走人。    那天一个卖内衣的家长叫我去她家吃馅饼,她老公自己做的,味道不错。回来我还给母亲带了两个。又吃又带的,不好意思,就给母亲买了一套保暖内衣,148块买的。母亲正在做饭,我先给她吃的,再把保暖内衣递给她。她接过去看了看颜色,粉色,她喜欢。又把手在围裙上揩了揩,摸摸质量,说:好呢,很好呢,比去年买的好。她问多少钱。我自然不会说实话:那个家长店里买的,大减价,只要50块钱。母亲就说,有点贵。下次买便宜点的。我说好。

   母亲突然想起什么,问:你吃了几个饼?

   我答:2个。

   母亲不悦地说:你多吃几个呀,把买衣服的钱吃一些回来。

   我不得不说:老,我很佩服你。我真的真的很佩服你呢。

 

5、

   带母亲出去玩,给她拍了很多相片后,也想让她给我照几张。可她横竖不会使用相机,不是把我的头照没了,就是脚失踪了,或脸只有一半儿,不是残废的,也没几张满意的。我便学驾校师傅开玩笑说:叫你往左边你往右边,叫你往右边你往左边跑。叫你这么搞你硬要那么搞。你哪么要这么搞?啊啊啊……?

   母亲很吃惊,一副心疼的样子:驾校师傅真那么骂你吗?你交了学费的,他怎么能骂你呢?

   我装作一本正经地说:我没收你的学费是不是能骂你呢?

   母亲这才又想到自己,猛然大笑,眼泪都出来了。她爽朗的笑声在山谷间回荡。如果母亲总能这么快乐就好了。

 

6、

   有天晚上,我洗漱好后坐在床上看书。母亲搬了条椅子坐在我对面。她默不作声地对着我,突然狠狠地说:我要报仇的!
   我吓了一跳,抬头看母亲,她阴沉着脸,嘴唇咬着,恨得不行。我吃惊地问:报什么仇?谁又惹了你?

   母亲脱口说:有一次我和你爸爸在田里栽油菜,我腰疼,栽得慢,他就骂我。说见不得我。我就争气赌气,一个下午栽了7垅,自己挖,自己挑,自己栽,自己丢肥料,我的腰疼了好长时间。

   我心疼地说:你栽不得就不栽,争这个气干什么呢?自己害自己。   母亲沉在那个下午的劳作里,仿佛她还在负气地躬耕,而她全身酸痛。听到我说话,她呶了嘴又说:我要报仇的!  

   我很心惊:这也要报仇吗?怎么报?

   母亲很清晰地说:我容不得他说他见不得我。他见得哪个呢?

   我轻责:你也真是,见不得你,不是也见了一辈子么?

   母亲很生气:我一辈子打不过他,反正有一天我要报仇的。

   我提醒母亲:那就哪天他需要你侍候时你不给他端送水。

   母亲突然想起什么,她说:他的胃病又患了,在吃中药。

   我故意说:关你什么事呢?你不是要报仇的吗?

   母亲又忘记她的初衷了:他也有好的地方呀,莫全是逗我恨的吗?

   我目瞪口呆,这尘世的爱与恨,简单平凡得跟柴米油盐一样亲切入骨。可是有多少人又不是这样爱恨交加地走过漫长一生的呢?

   

 

7、

   母亲的白发是抑不住地往外长了,就像她的年龄抑不住地往上爬了。早上起来对她看,两鬓密密实实一大片的白茬子,嫩嫩的,新新的,很刺眼,像她的夜半惊梦。

   前一阵子,父亲在电视上购买了几盒黑发剂,母亲洗了几次,说掉发。她怎么能不白发不掉发呢?她耳鸣,失眠,想了太多的问题。一会儿想着我很忙很累,想着我原来过得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好;一会儿想着侄儿的不听话;一会儿想她的这个那个女儿;一会儿想着父亲家里的一摊子事……想着她的前尘旧事,她怎么也不能入睡。有天凌晨二两左右,她实在睡不着,再次到我房里来,叫我,跟我说陈年旧事。

   我的睡眠也一直很坏,一丁点声响都会惊醒,而且再难入睡。突然被母亲惊扰,我很生气,不免轻责:老,你能不能不总是半夜叫醒我说话啊?我一早还要忙事呢。

   母亲突然住了嘴,并静静地带着她深深的失眠和尖锐的耳鸣退隐到黑暗的夜里去了。我很难受,这样的夜夜,我如何陪?这样的夜夜,母亲长出的怎么不会是一茬一茬的白发呢?

 

8、

     母亲的鼾声,细微地倾听,像一个初学开车的人,一会儿脚底一重压死离合器熄了火;一会儿刹车猛了,突地往前一蹿;一会儿踩错了油门,车子直溜溜地往前惯出去,“砰”地一声撞上了,来了个人仰马翻。母亲睡着了,却一个人在床上忙得不可开交,仿佛她所有的血管一根根暴涨,血都往头顶灌,又从鼻孔里淌出来,她自己不时惊得啊啊叫唤,又并没有醒,继续她辛苦的睡眠。

    我在这边房间的床上看书,几度把书放下,听得心惊胆战,极度惶恐,不安,仿佛这样的呼吸随时会将母亲唤离我的世界。我赶紧下床察看。不敢亮灯,怕惊醒母亲,便摁亮手机,微弱的光照见床上的母亲,她像孩子一样蜷着,发丝零乱地拂在面上——那样的面,多么委屈,无助,脆弱。因为挣扎,母亲的被子踢到了一边。在梦里,母亲都不得安生。

   这样的母亲,我心恸,却又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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