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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11月3日报到的当天，杭州发生了两件新闻事件：一是2013年杭州国际马拉松赛，两万市民绕西湖长跑。有一张报纸，头版头条以醒目的大字标题报道：长跑沿途厕所充足，却仍有少数选手随处“方便”。二是奥运冠军孙杨无证驾车，被警方调查。

　　第二天早餐时，叶老师就孙扬的事向我们爆料：孙扬驾的是保时捷名车，车上坐着大他六、七岁的第二任空姐女朋友。孙扬的车与一公交车“亲密接触”，公交车司机当即认出孙扬，主动提出愿出五千元私了，孙扬也答应了。气氛和谐得让双方角色立马转换成粉丝与偶像，还勾肩搭背合了影。事情坏就坏在空姐的节外生枝上，空姐对私了结果不满意，提出要见交警，结果电话叫来交警，孙扬却是没有驾驶证的。他被拘留了，合该他倒运（两天后，孙扬所在的中国游泳队作出暂时取消孙杨游泳队员资格的处理）。叶老师骂孙扬脑子进水了，给杭州人丢尽了脸。叶老师的另一层意思是，孙扬20出头，乳气未尽，就先后找了两位“阅人无数”的空姐女朋友，寻欢作乐，自以为风光，其实吃了暗亏。他爹妈管教不了这个孩子，怄得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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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天来时看地图，发现火车站旁有龚自珍纪念馆，才知这位晚清大思想家、史学家竟是杭州人，大感亲切。我对叶老师说，我们龚氏大家族中的厉害人物，除了龚自珍还数不出第二位，这次我得去看看。第二天是我们的自由活动时间，吃过早餐，我便向叶老师打听去龚自珍纪念馆的路线。叶老师说，那地方小得很，没人带路，你找不到的。叶老师想了想说：“正好今天我休息。干脆这样，你跟我一起去，我把你带到，然后我就回家了。那地方在我家附近。”我对叶老师报以感谢，暗暗佩服他的一举两得。

　　叶老师带我在灵隐寺车站上了7路公交车，又让我坐到方便看街景的位置。这时叶老师以很私密口气告诉我：他之所以要回家，是为了看东方卫视的一档文化讲座。因为今天上午他老伴和孙子都出去了，家里清静，他可以一个人窝在沙发里，把电视声音开到最大档。老伴和孙子在家，有一丁点干扰，他就没情绪了。我对他表示理解。我也能想象得到：家里，只他一个，歪在沙发里，电视声音响到最大，边看节目边品茶，抽空，还把手指放在脚趾头间上下求索，不时优雅地把“成果”举到鼻子跟前……想想，这真是极其别致的一种人生境界呀！

　　下了公交车，叶老师带我穿街走巷，来到一个叫马坡巷的地方，可走到龚自珍纪念馆前一看，门上挂着一块写有“周一休馆”的牌。叶老师说，也不算白跑，你下次再来，就不用人带路了。

　　叶老师回家时对我作出安排，说你仍搭7路车返回，到西湖时，就下车到湖边随便看看……可得看准时间呀，快12点时，再上7路车回创作之家吃中饭……你得听我安排，什么地方也别去，也没时间去……其他想去的几个地方，今后我们会统一安排行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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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路公交车从火车站到灵隐寺景区，实际上是绕行半个西湖。我全按叶老师说的办。车到少年宫站时下了车。恰天气晴好，西湖水波潋滟，游船点点，湖边游人如织，远处山色空蒙，青黛含翠。在这样天然山水图画中，我边走边看。时间过得快，一会儿就到了回家的时间。

　　坐到回家的车上，我心里想着叶老师。这个人的热忱是不用提了，他的精明能干是我感佩的。凡事他都会盘算，以求滴水不漏。会盘算之人精于计算或算计。我的思绪信马由缰，由叶老师想到江浙人性格中的某些特质。想到杭州那个靠我们湖南人左宗棠提携才起家的红顶商人胡雪岩。我记起曾听唐浩明先生文学讲座时说过，一方山水一方人，湖南围困在山和湖间，人多地少，行商没什么搞头，所以湘人善搞窝里斗，你斗我我斗你，所以出政治家、军事家；江浙呢，呈开放迎海之势，也是人多地少，所以浙人善出外闯荡，浙人历来兴商之势不衰，浙商行走天下，当仁不让为华夏第一商帮，欧洲人称他们为“东方犹太人”……我想到杭州人钱学森、湖州人钱三强，我将这两位“两弹一星”元勋生硬地与“计算”一词对接上——简而言之，他们毕生从事的正是“计算”的事业，他们卓越的科学成果，成就了一个泱泱大国再不再被列强欺侮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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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思绪最后落到小说家麦家身上。显然，麦家是最工于计算或算计的。麦家最初的才华表现在数学上，考大学时数学满分。在填报志愿时，命运又为他算计了一把，解放军某情报院校的一位考官，像他小说中那几位到处寻找杰出的数学家的情报官一样，到他们那儿去招录数学拔尖生，且有些微服私访的意思。天凑机缘，招生办公室的人多挤不下，两人一先一后来到外面操坪的一棵小树下躲荫，无意中挨在了一起，又无意中聊起来，那位考官眼睛一亮，这不就是我要找的人吗？麦家就这样与情报工作结下了不解之缘。麦家后来写小说，也是命运对他的算计。他的小说，耽迷于怪异的密码世界和偏执的天才人物，他本人也被称为中国“新智力小说”和“特情小说”的开创者。“算计”一词，在汉语词典中有四种解释，其中之一便是“暗地里设计损害别人”。若是同样简而言之，麦家的小说便是专写这一种算计。他用诡异的数学密码算计小说中的国家的敌人，用八卦阵一样的故事算计他的读者。所以他的小说，处处是陷阱、迷宫，读他的小说，即使你神机妙算也难免失算。他小说中的人物，大都是无名英雄，为了自己认定的事业，早把生命置之度外。他的小说中，就真有那么两三个人物，在断无生还的绝境下，创下利用自己的尸身传递情报的奇迹。我对麦家的体悟是：写这样的小说，文字必须干净、智性、灵异，对国家、事业具有佛教徒般的忠贞和虔诚。所以麦家的小说，读不出丝毫其他小说家的幽默诙谐、插科打诨之文风，而若是卖弄显摆之类的文字游戏，对麦家来说，那肯定要视为臭狗屎一堆了。

　　文如其人。我从麦家及麦家的小说里，读出了杭州人或江浙人的坚韧不拔、工于计算、敢冒风险、应变机智的一面。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