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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逝的剑气箫心
2014年01月13日 来源:www.mengpakezhan.com 编辑:mengpakezhan.com 已被浏览:
(接上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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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龚自珍虽然少年得志,但身处封建大厦行将崩溃的前夜,注定他是个生不逢时的人。其实他也预感到了,他携新妻游西湖作《湘月》时,写下“罗袜香尘何处觅、渺渺予怀孤寄”一句,连用曹植《洛神赋》及苏轼《赤壁赋》中的两个典故,流露出对未来人生中理想难觅、孤怀无托的隐忧。

  上天偏又作弄这位少年才俊,新婚一年后,妻子一病不起,加上在庸医的误诊下,竟然就香消玉殒了。他此后的人生,就一直不顺遂。或者可以这样说,在龚自珍生命的50年中,以他与段美贞的新婚为界限,则给人以意气风发与愤时伤世,前途光明与失意落拓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

  当然,龚自珍的后半生有起有伏,亦有不少的新的起点及高点,譬如在段氏之后,他又娶过六房太太,譬如他26岁为举人,38岁为进士,可他总体的人生走向,在段氏谢世后就滑坡向下了。这就像他在诗中评价过的那个腐朽的清王朝,已是“万马齐喑究可哀”了,无可挽救了。

  嘉庆二十三年即1818年应浙江乡试,中为人举。但此后10多年间,他屡次应会试落选。其间,他在京师与魏源一起师从过文学家刘逢禄,研读《公羊春秋》;任过内阁中书及国史馆校对等职,阅读了内阁丰富的档案和典籍,勾索旧闻,探讨历代得失;参加过《大清一统志》的修撰,写出了《西域置行省议》等有深刻见解的文章。38岁上,中为进士。虽是上了一台阶,但毕竟华年不再。46岁,他在礼部主事(从六品)任上封了顶。

  龚自珍一生的悲剧,首要原因是他多年应进士考试都名落孙山。因而造成他一生的行状,用当代人的话说,则是个“愤青”,牢骚满腹,敏感疏狂,孤傲愤激,似乎谁都对不住他,他不仅“伤时”,而且“骂坐”。

  据说他应试进士能金榜题名,不是文章写得有多好,而是“骂”得的。这之前,虽屡试不第,但他的试题文章却在全国骂出了名气。那时的考试和现在一样,都是隐去了考生姓名的。龚自珍文章的观点太偏激,两位考官一眼就看出这张考卷是龚自珍的,这个人最爱骂人,也最能骂人。是取,还是舍?两位考官很是伤了一番脑筋,但最终一位考官说:如果我们不推荐上去,恐怕他会骂得更难听。按理,龚自珍应对录取他的考官心怀感激,可事后当有人告诉他,是谁谁坚持录取了他时,他说:啊,是那个无名小辈!这话传到那位考官耳朵里,气得直骂龚自珍白眼狼。

  当然,一个乱骂人,连房师也不放过,这并非值得表扬。但龚自珍的毛病大概是改不了的。我在参观龚自珍纪念馆时,正碰上展厅里在开一个出版《龚自珍全集》研讨会,散会后,与一个老者聊起来,不料他正是龚氏后人。他说:“龚定庵骂人,连他的叔父都不肯避讳——他父辈有履正、丽正、绳正、京正、守正五兄弟。丽正是他父亲。我呢,是履正的后人。五兄弟中,守正官做得最好,尚书一品,但叔侄俩同朝当官,定庵并没有得到他的好处,他们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后来定庵辞职离京,叔父是巴不得他离开京城呢,少给他惹是生非……”

  龚自珍在诗中为自己画像:“文侯端冕听高歌,少作精严故不磨”;“少年哀乐过于人,歌泣无端字字真”。这些“精严”而“字字真”的诗作,都是针对政治腐败和官僚庸俗的,被一般文士视为“大不可”。龚自珍因得罪了太多的人也有悔省,曾数次戒过诗。但戒过一次又破戒一次,真的是反复无常。“戒诗昔有诗,庚辰诗语繁”,正是愤慨于他不能为腐朽庸俗社会所容忍。龚自珍诗词今存的600多首,绝大部分是他中年以后的作品,主要内容仍是“伤时”、“骂坐”。

  大清王朝埋没了一个人才,却为后世奉献了一个作为鉴史和参照的思想家、文学家。龚自珍是在中国封建社会开始发生重大变化的前夕,一个主张改革腐朽现状、近代资产阶级改良主义的启蒙思想家。他的文章着眼于社会现实,发抒感慨,纵横议论,则是一个有责任感的知识分子的心声。

  4  

  龚自珍屡屡揭露时弊,触动时忌,因而不断遭到权贵的排挤和打击。道光十九年,即1839年春,龚自珍带着对一个王朝的彻底绝望,辞官南下。主动放弃了仕途的他,变得更加幽愤而轻狂。时常把酒狂饮,语出惊人,有时则登高极目,涕泗纵横,观者莫不动容。他特意用“剑”与“箫”为意象作了一首诗:

  少年击剑更吹箫,

  剑气箫心一例消。

  谁知苍凉归棹后,

  万千哀乐集今朝。

  这一年,他47岁。但诗中心境苍凉、意气俱消,与21岁时作《湘月》流露出的心高气傲、狂放不羁相比,已是判若两人。

  他一路南下,一路盘算:官不做了,今后就只好用诗、酒与美人相伴了。晚年岁月,大抵如此了,罢了罢了!

  这一时期,是他文学上的最后一个高度。百感交集的他写下了许多激扬、深情的忧国忧民诗文,这便是著名的《己亥杂诗》之二卷。

  龚自珍在杭州老家住过一段时间,随后执教于江苏丹阳云阳书院。其间,又兼任杭州紫阳书院讲席。道光二十一年即1841年夏,他写信给江苏巡抚梁章钜,准备辞去教职,赴上海参加反抗外国侵略的战斗。

  但天道无常,这年9月末的一天,龚自珍突患急病暴卒于丹阳,年仅50岁。

  龚自珍的死,在当朝犹如一次小小的地震。没有哪位人的死,能有他那么大的反响。京城里那些被他斥骂过的政府要员们听说他死了,暗地里松了口气:看这回,你就到黄土里骂去吧。事实上,自龚自珍后,那个被他斥为“万马齐喑”的社会,竟连一点“骂坐”的杂音也听不见了。

  有人甚至为他的死,附会了一桩名为“丁香花公案”桃色事件,说他是因畏其长官的报复打杀,才辞官南归的,而现在他并不是暴病身亡,却是因当先惹下的丁香花案,被戴了绿帽子的长官派人下了毒手的。

  我特别留意查阅了“丁香花公案”。可以说,这是清代最广为人知、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一段秘闻。晚清的小说家曾朴在《孽海花》就写到,他是被宗人府派人用毒酒毒死的。

  龚自珍在京做官时,是明善堂主人奕绘贝勒爷的上客。奕绘的侧福晋顾太清,虽为满洲人,自小却随姑父姑母在苏州长大,能诗善文,据说她特别爱慕龚的才情,天长日久,两人便生出暖昧之事。后世人从龚的诗中,捕捉到了此事的风影。说《已亥杂诗》中的“一骑传笺朱邸晚,临风递与缟衣人”一句,即是两人的真实写照。顾太清才色双绝,附庸风雅,爱着缟袂骑在高头骏马上弹铁琵琶,见过的人都说她是王昭君再世。龚自珍在府内行走,他与顾太清用蒙语聊天,用汉语写诗,用吴语调情,以为别人看不出形迹。龚自珍辞官后,奕绘经人点拨,终于省悟,恼羞成怒,将顾太清逐出王府,任其流落市井,同时暗中派人毒杀辞了职的龚自珍。

  我是不相信这件事的。想他生前骂了那么多人,死后记恨他的人给他泼些脏水泄愤,也是难免。但有记载说,“丁香花公案”竟是喜爱他的诗文的人专为他所编,以表达对他的敬爱。这真是难以理解了。

  但不管怎么说,龚自珍是值得我们记取的人!

  如同恩格斯称道但丁是中世纪的最后一位诗人,同时也是新世纪的第一位诗人一样,龚自珍庶几也与之相同:在那黑暗与黎明交替之际,这位清醒与先觉的诗人,以他忧愤的哭骂,以文学的呐喊,为中国近代史的开篇留下了浓墨重彩的笔录。

  龚自珍在思想及文学两方面,在近代都是开风气之先的人物,对后世产生的影响可谓深远。戊戌变法时期的改良派大家康有为、黄遵宪等都很推崇他,受其影响,甚至有摹拟之作;辛亥革命时期的南岭社领袖柳亚子和杨杏佛等,还有“龚癖”之称;鲁迅,这位中国文化革命的主将,也很喜欢龚自珍,鲁迅的散文、杂文和旧体诗,在批判精神和讽刺艺术上,受其影响极其明显。

  鲁迅之后,就基本没有“伤时”、“坐骂”之人了。至少,是找不出像他或像龚自珍那样敢骂和善骂的人了。

  社会开明了,思想解放了,我们身处的时代,是不是就用不上这些“愤青”了呢?! (连载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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