瞭望
在北京穿行，像一瓶
哗然打翻的墨汁。尖叫的
房子在天空漫舞。车水
马龙在心脏博动处碾压。
晨光如暮霭，驱逐着
梦想的羽翅。突然想起
昨天故乡的闲散和温度。
消失
我曾经如此热爱
的力量，就像秋风中
单薄身体对另一个
温暖肉身的崇拜。
后来时光把我和我的
很多捣烂揉碎，并铸进
无形的方格。缓慢地
缓慢地斟酌我的消失。
此时此刻或此时此地
灯若游龙，经年若瞬
旷野烟囱里流动的
疑似我昨日的形迹。
鸟途
旅途是新生的开始
像婴儿一样瞪大瞳孔。
旷野外边两只鸟孤独
掠过，当它们分开
有一种碎裂訇然溅落
谁能为它们诠释
黑夜到来的悲伤？
躺在路上的思想
躺在路上。行走。
像一棵被伐倒的不死
的树。宇宙是一个辽阔的
腹腔。星星、月亮和
房屋，旗帜一样飘荡。
谁都不急于回到梦的故乡。
远处的墓地，尖啸而立，
像猫头鹰的眼睛捕捉着
生的瞬息。谁都不急于
陷入午夜的孤寂和荒凉。
容器
火车像一只硕大的容器，
塞满针尖样的肉身和思想，
并狂牛般奔向异地的流浪。
村庄在震颤中号啕
滚动。它掀开枝杈试图
撬开夜幕下潜伏的晨光。
不久，东风吹来雄鸡的
第一声歌唱。获救者们
出逃时留下一地的惊惶。
回家
黄昏时火车载我驶向
未知的喧嚣。那一刻我
离大地很远天空很近。
午后火车送我回转，旧有
的日常重复像一口深井
等着吞噬我的肉身和灵魂。
原路，原来是孤寂中低声
饮泣的匍匐或暴动。哐啷
断裂的栅栏谁能擦亮？
遗失的手指
当那根疼痛的手指离开
我的心脏，我再也看不见
一双眼睛的忧伤。那一声
变形的深唤，尾随在乌鸦
的羽翅下迤然消失。
上帝再不会为这根手指
提一盏橘红的灯笼，并
照亮两根手指颤动的际遇。
刺目的日头漩涡一般
滚向大地。我听见沥沥的
雨声投向南北殊途的湖水。
致儿子
我的身体整个也是一只
容器，远比单纯的子宫
更深远广袤。那时你在
里面膨胀成一团粉红的
希望，我从未想过用
一根绳子缚住你的成长
突然有两根冰滑的铁轨
横亘在我们两端，就像
两根肠子一头系着我的
子宫，一头系着你不羁
的飞翔，只把颗颗心疼
和担忧狠狠地射向我
我像一位躬耕的农夫
不厌其烦地弯腰，试图
搓出一根结实的绳子，这头
系着我沉重的嘱托，那头
系着你奋力的奔跑。
如果能够，我一定要在岁月
深处架一只梯子，当我的心
为你隐痛，我便立即爬上梯子
鸟瞰你纯净无邪的笑靥，以及
在你最无助的生命旷野里
我将随时为你打开我的容器
让你悄然睡过时光的斑驳和
昏乱，只因你是我永远的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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