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雁林

　　知道乌镇，是很久以前的事，高中课本中有《林家铺子》的选段。老师说茅盾是侗乡乌镇人。心里就一直想，乌镇是一个怎样的镇子，居然就能有林家那样的铺面，乌镇是一个怎样的水乡，居然就能养育这样的文人。我为啥就不能生在乌镇？久违的乌镇，在今年夏末，终于唤我走进。

　　位居江南六大古镇之首的乌镇，曾叫乌墩或青墩，六千余年悠久历史，素有“鱼米之乡，丝绸之府”之称。外甥告诉我说：江南水乡，美不胜数，侗乡古里，最美乌镇。要是有时间去逛逛水乡，你就去品味品味乌镇，品味品味西栅。因为其它古镇是游的，而乌镇，特别是西栅是品的。住在西栅，即可在秋色中品味，也可在晨曦中品赏，更可在晚霞中品悟，枕水可让你美梦成真，望水可使你欣然所得，依水可叫你回味旧事，临水可收藏你心中的疲惫负累，还你一个豁然开朗的心情，充满希望地继续前行。

　　外甥从湖南石门的一个山角落漂泊到大都市上海，白手起家，打拼了二十多年，现在是事业蒸蒸日上，家庭美满幸福。所以我信他的话，到了上海，我便和表哥商量去乌镇溜溜。

　　过东栅到达西栅，整个镇子早已是游人如织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和来往如梭的车子，将整个镇子填得满满。好在外甥是做旅游的，通过关照我们一路通关，乘缆车沿廊道一周，轻易就到了下榻地——枕水。我趁在缆车徐徐前行之际举目四顾，只见全镇阁楼逶迤，河道粼粼，河街并行，桥街相接，屋筑旁河，宅大院深，脊重檐高，舒张有序，河埠廊坊，衬竹布兰，过街骑楼，避风遮雨，临河水阁，古色古香，镇水相溶，浑然一体，透现一派古朴、明朗、灵秀、境界。“齐鲁青未了，澄江静如练”的诗句在这里得到最为透彻的诠释，小桥流水人家，摇橹石巷晚霞。石板街道，古旧木屋，清清河水，悠悠蓬船，都流溢着一种特别的情致与氛围。

　　安顿好住处，我们信步而走，在一叫灵水居的临河小店里叫了几个小菜，算是中餐。饭间外甥告诉我。乌镇由12座小岛组成，70多座石拱桥将这些小岛串连在一起，这里的水巷密度和石桥数量为全国古镇之最。街区内有许多名胜古迹、手工作坊、经典展馆，还有民俗风情表演、休闲娱乐场所，让人流连忘返。

　　吃完午饭，就拎着相机，顺着巷道徜徉起来。干净石板街上，红红绿绿的人或来或往，脚步悠闲，笑声荡漾，不同肤色的人不时按动着相机，把美景收进胶卷。巷道两旁古色古香的店铺，檐角灯笼高挂，货架琳琅满目，乌锦、木棉、布鞋、湖笔，姑嫂饼、三白酒，还有蓝印花布、木雕竹刻，价廉质优，应有尽有。店铺主人热情周到，脸展笑颜。从历史悠久的昭明书院到蓝天布花的宏泰染坊，从登高俯瞰西栅全景的临水阁转到肃穆遒劲的公埠石碑，从飞眼传情的水上戏台到铿响堂木的评书说场，我们如鱼入水，一一观过。然后去灵水居拜竭茅盾墓。在茅盾纪念馆的后山，有一小山丘，是整个西栅的最高点。苍翠松柏之间掩映着一座“子”字意形坟墓，墓前立有一汉白玉雕半身像，那便是茅盾像。茅盾的夫人孔德沚女士就陪葬在他的左边，只是坟身稍微小点。立于文学大师之前，一束野花，三个鞠躬，心中突生一种沧桑，只觉茅盾那深沉的双眸，像在告戒后来文人：不要追名逐利，要做一个有信仰的文学使者，传播真、善、美，要清者自清，以德养身，这样才能写出让大众百姓喜欢并流传千古的文字。从茅盾墓下来，经孔另境纪念馆，穿过磨临水，我又造访了乌将军庙，因为没有乌将军当年的鏖战，也许就没有乌镇，是乌将军的猎猎战旗和赤胆忠心，成就了乌镇的悠久文明。步出将军庙，遥望茫茫北湿地、九曲龙形田、七星别墅群，天空中已从云朵的稀疏处，射出道道晚霞，黄色的湿地雾气缭绕，傍山的梯田层层泛金，高耸入云的白莲塔在夕阳的映照下晶莹剔透。晚风轻拂，银波粼粼，船帆点点，元宝湖的翠波一直泛到京杭大运河。不觉得大半天匆匆而逝，运河天际的晚霞，早已把西栅檐角的灯笼点燃，华灯初上，西栅的夜来了。

　　西栅的夜美丽而又温柔，站在通济桥上放眼远望，雾雨烟岚的西栅变得如梦如诗。屋脊高挑的大红灯笼发出的红光，和墙头、桥孔饰灯的柔光相融在一起，形成一幕桔黄的雾岚，把巷道衬得暖洋洋的，把河水映得金灿灿的。游人的脚步不再急匆匆的了，一艘艘蓬船从这个桥孔穿到那个桥孔，像一个个自由的精灵，浆声、水声、笑声、琴声融合在一起。其实，坐在桥栏上，看着水上桥，桥里水，巷中人，水中影，水动船移，秀发飘逸，一切就像一幅天然的水墨画，你也就成了那画中那随意的一笔。那金桔的光线把你脚下的巷子铺满，把廊桥的木栏镀黄，把窗前的纱帘掀开。轻悠悠，飘荡荡，一丝丝，意切切。脚步轻了。心情好了。人在水乡，身随水摇，触景生情，情随船漂，心把身影投入水中，犹如金鱼在翠波鳞光中穿行，谁不享有云水心情？

　　清晨，我醒得最早，其实我根本就没有入睡。我一人度步于安静的巷道，任白色的天光从我身上穿过。流连中，画眉唱歌了，巷道的脚步杂了，河道的流水欢了，模模糊糊的廊桥牌坊清晰了。夜的西栅醒了，我知道虽有许多心思来不及盘点，但我深信今天的阳光必然比昨天明媚。

　　品过了西栅，当然也不会忘了游走东栅。从西栅出来，我和老表便按照《似水年华》的景物，和其他游客重拾记忆。东栅的建筑风格与西栅没有别样，只是多了些热闹。古朴的民居沿河岸铺展，青瓦白墙，绵延数里，石桥相连，窗棂相对。无论从皮影戏馆到三白酒作坊，还是从文昌阁到修真观，每个景点都承载着丰富悠久的文化风采。照样寻着青青的石板，我来到茅盾故居，只见平凡的青瓦白墙上挂着一块牌子，没有别样。熙熙攘攘的高墙窄巷，绕过雕龙刻凤的锦堂会所，便来到出口，拜别了梦里水乡。

　　乌镇，一个你来过就不曾忘记的水乡，一个你住过就不想离开的古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