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凤姣

　　曾一度迷恋山外的风景，于是懵懵懂懂、跌跌撞撞地前行。也曾单纯地以为，外面的世界与那个叫做桑植的地方一般模样。当大学室友们愤然地讨论上街被偷、受骗的事情，总有个土气的胖妞站出来，骄傲地说：我们家乡不会这样，那里的人很热情好客。我的家乡在哪？当然是在桑植。这个令我魂牵梦萦的地方，充斥着太多人的豪爽、坚强与善良。透过这一切，我恍然瞥见多年来相濡以沫的父亲母亲，和走出深山的哥哥。

　　有太多次想写一写像父亲母亲一样勤劳善良的家乡人，也一直没有完成我的文学导师布置的第一篇命题文章——《我的哥哥是博士》。转眼，时光都老了，我才提笔……

　　我懂得，那些坚强

　　小时候，在我眼里父亲很憨厚老实，母亲说，她就是看上父亲这一点。稍大一点，常常会看到父亲的慈爱背后，有着山里汉子的韧性，像家里永远不塌的天，能包容我的任性，有着为了孩子砸锅卖铁的决心。

　　山高路远的白石农村，除了烤烟，没有挣钱的出路。2007年，因为天气原因，烤烟连成本都没赚回来，面对两个上大学的孩子，父亲咬紧牙关到处借钱、贷款。过年的时候，父亲仍然开心地说，“虽然住着漏雨的吊脚楼，但看到你们一双儿女就很有成就感，一家人拉紧双手，相濡以沫就是幸福。”是的，相濡以沫，从父亲额头深深刻下的皱纹中，我懂得了。但我仍以为，父亲永远会那么有力量。

　　直到有一天，堂弟告诉我，父亲为了送我们上学，好几次，下雨温度低，为了烤烟升温，父亲凌晨两三点冒着蒙蒙细雨在山腰砍柴。第二天感冒后体力不支，靠喝盐水维持，冒着豆大的汗珠在来回需一个小时的山道上走，还要背百余斤的烟叶。那一刻，我哽咽了。父亲，也在日渐老去。他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却没有铁打的身躯。

　　如今，我才真正懂得父亲，懂得他的严厉与叹息，懂得他在我们上学的前一晚，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一遍遍数着那一叠学费钱，啰嗦地叮嘱我们要认真读书，别太节省的话语；也才懂得那么艰难的时刻，父亲除了照顾爷爷奶奶，还毅然担起照顾外公外婆的责任。父亲的坚强背后，有太多对母亲、对孩子的爱与责任，也有太多的辛酸。

　　善良的农家“孩子”

　　如果说，我们家谁最像孩子，我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我的母亲。

　　母亲能吃苦，也很可爱。天生爱唱歌的她，有一副好嗓音。不论是农忙还是农闲，只要心情不错，母亲都会唱着歌，那歌声里的笑容，很美。可总在我纠正歌词之后，嘟着嘴狡辩：我就是要唱自己的歌词。能吃苦耐劳的母亲，很倔强。农忙时，她总是选择泡面吃，我叫一声：“妈妈，吃饭，老是吃方便面没营养。”母亲就会撒娇：“我要呀。”很多时候，晚上收工后母亲沐浴了直接倒头就睡，她太累了，常年地风吹日晒，让爱美的母亲黑了、瘦了。每当这时，我们就会心疼地轮流“哄”着她吃饭：“快起来吃饭啦，看看多好吃呀！”

　　母亲很善良。有一回，乡下挑着衣服卖的一对夫妇，遇上一连几天的雨，母亲不仅几天里好吃好喝地招待，临走时还为他们带上干粮和雨伞，这样的事还有很多。近几年，母亲总觉得外公越老越像孩子，所以老是“教育”他，但总是在买好吃的、买新衣服时记得外公。就在这个月，外公永远走了，母亲哭得像个孩子。每次通电话，总是能在电话那头听见母亲说着话就会哽咽。

　　有时候，母亲会感觉自己日渐老去，然后不满自己的几根白发，或者十多年才到一回县城，却不敢伸出长满老茧的手。这时的母亲，像孩子一样让人心疼，她也需要呵护。我能看到母亲的失落，毕竟，青春再也不复返，母亲真的老了许多。

　　坚持，以山坳为根据地

　　终于对《我的哥哥是博士》下笔写了。心里有无限感慨。

　　身边总有人说，我是幸运的，而哥哥的路比我坎坷。我想说，我的幸运部分也源于有位好哥哥。升初中、升高中、上大学，每一次我要退学，连父母都无法阻止时，总是说你去和你哥哥商量去。结果我软磨硬泡，哥哥都不松口，只为让我的人生不要因为幼稚而遗憾，毕竟，农村的女孩走出大山不容易。所以，他教会了我坚持。

　　说哥哥的路比我坎坷，我非常认同。一路走来，哥哥经历了几场大病与意外。即使是手术，他也咬牙不吭声，任凭汗如雨下，直到手术成功才轻描淡写地告诉家人他经历了什么，然后乐观地安慰我们。哥哥呀，你不知道，因为心疼、担忧，父母亲常在远方为你偷偷抹泪。

　　高考过后，一向冲刺名牌大学的哥哥，在家里不吃不喝躺了几天。父母亲担忧地叹息，可他在几天过后，默默地拿起锄头就下地了，三个月的时光，他被晒得脱了一层皮。开学了，他毅然背起行囊读了二本的学校，每年都不停地拿奖学金，假期拼命地做家教赚学费。三年后，他考研成功，我才发现，他的笑，早已激活了整个人。

　　哥哥很谦逊，从小到大，他都是懂事、有教养的孩子。即使读博，他回家都会装着一包烟，遇到熟悉与不熟悉的庄稼人，都能聊上大半天。乡邻称赞他有学问、有礼貌，让父母亲觉得以往付出的一切都很值得。

　　如今，哥哥的坚持终于胜利。下个月，他就出国圆梦了，可他反倒担心唯一的妹妹会趁他不在家就嫁人。历尽艰辛飞出山窝的哥哥哟，我想说，你就像父亲一样，妹妹怎能不等你回国送我出嫁……